一个人的电影声音,同期录音篇,录音师李哲专访
今天这个介绍的这个影片很特殊,我们说它是一部反工业化的电影。这个电影剧组一共只有九个人,双机位,前期在云南拍摄了10天,几乎没有灯光,全同期录音,录音师就只有一个人,而且预备做全景声!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我们的这个采访在3月份,天气还很冷,在录音师李哲老师的家里,他在一套简单的后期制作设备前工作,我们也约定好等后期完全做完再进行一次后期制作的采访。
《谈情说爱》全体
接下来我们就直接进入主题,看看一个人的同期录音是怎么录的。
同期录音网独家专访
李哲:我和导演杜杰是电影学院同学,在学校就挺熟,毕业后应该是05、06年吧,杜杰作为摄影指导,我作为录音指导还合作了万马才旦导演的胶片电影《静静的玛尼石》,那部影片拍摄过程感受特别好,剧组所有人住在藏民家的小院里,每天大家都在创作的幸福中,最后作品也得了很多奖,画面和声音我觉得都不错,是一次几乎完美的电影制作经历。
作为杜杰导演第一部电影,故事又是讲情感的,导演最开始用微信一句句给讲了几十分钟的故事。情感的故事,情感的声音表现一直我最喜欢的内容吧,侯麦,卡拉克斯,伊纳里图等等……这些导演的很多影片都深深影响了我。国内能完全放开无顾忌去讲情感的电影其实也不多,就义不容辞的决定加入。
大部分镜头都是双机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我们是20年10月在云南拍摄的,使用了2台Sony最新的FX6摄影机和镜头,当时这款机器还没发布,处于保密阶段,Sony也提供了一些赞助。大部分时间是双机拍摄,在拍车戏的时候最多有三台机器,在云南共拍摄了10来天,还有有两个大的转场。摄制组不算演员一共只有9个工作人员,双机摄影组也只有三个人,导演组两个人,制片组两人,DIT一人,还有录音组的我,我们没有打灯,纯同期录音,可能有点像2000年左右那会儿的dogma。
车戏的拍摄,录音在后面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是的,很多时候是我自己举杆自己录,当需要两个以上的杆就由现场的摄影、制片等来帮忙,随手拽一个。其实大家都是职业经验很丰富的电影人,在这个组每个人都要身兼数职,甚至做场工做司机,有时间能帮忙搭手的时候都会付出。现在我们正在做后期,我们先剪了较短的版本参加电影节,后期有陈东虤帮忙,他做了一些声音编辑声音混音的工作,导演现在还在外地拍大片,也无法出现,基本就是我俩人。目前声音上基本99%用的都是同期的,包括车戏,也没有ADR。
边录边举杆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预算虽然紧张但也并不是没有录音助理的预算,导演在这点的理念比较执着,沟通后我还是非常认可的。
杜杰导演这些年作为摄影师拍了很多大片,有的组甚至有1000人以上,摄影灯光组就有百人以上,甚至几个月拍完很多人都相互不认识,当然这些电影例如《唐探》系列市场反响很好,但商业大片、商业电影肯定不是电影的唯一生产方式,所以大家想做一部退回到起点,回到拍电影的初始状态。
在之前我做的电影同期录音至少有两个录音助理吧,我其实也做过几部大片的录音,录音组也有不少人,对于那种工作方式也很了解。但可能从我个人更喜欢文艺电影吧,这些年都在做文艺片的录音和制片人工作。不过现在的这个录音方式也不陌生,过去我也做过几部纪录片录音,可以说自己举杆自己录也能适应吧。
举杆累了换换胳膊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问题当然是存在的,比如我自己举自己录或者别人来帮忙举杆,举杆麦克的声音并没有达到最好的状态。当然这只是一次特别的实践,并不是一个常态,以后估计也不会这样。
在拍摄时最担心两件事情,一是我的录音别出问题,二是别给拍摄拖后腿,因为要考虑同期的环境,大部分时间至少两台录音机同时用,举杆麦克也经常是两只,导演是大咖摄影师,他对镜头、机位、景别这些非常的熟,拍摄间隙很少,每天拍好多素材,对于我手忙脚乱是经常的事情,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是很不满意的。
不拍的时候我利用时机抓紧时间去录各种素材,比如回到驻地就去旁边的酒吧、小广场去录环境声,大桥上,早上天还黑我就趁着大家还没出门先去录环境,大家中午去吃饭我就录火车等,再加上晚上备份听素材整理,每天感觉时间排的特别满。
因为后期也是我自己来做,同期录音时同时会考虑这场戏后期怎么搞,清楚的知道需要去录什么,还有什么不够,实际也录了很多,也是这部影片特殊性,拍的也快,每天的内容很多,10天有300多G的声音素材,量很大。但导演对于剧组的加班连轴转深恶痛绝,我们也基本能保证一天不超过10个小时的拍摄,这样每天回驻地赶紧粗剪看样片,当天的内容当天看,总结。这次我也是把自己和设备都用到了极限,可能再多几天身体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现在想起来这部电影也是那种愉快的,收获很大的拍摄,由于导演对我的完全信任,做了一些技术上的实验和实践,自己一个人录音一部电影,也有点小自豪。
导演在现场进行剪辑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对,主要是全景声的同期录音,做全景声的计划更多是我个人的想法,也是按照这个去录去准备的,但目前手头这个后期版本还是5.1。因为这个片子的题材可能很难进入院线,所以如果在线放还有个怎么把沉浸声音给观众的去听问题,目前还没时间去研究。要不要做全景声版还没有最终定,不过这种录制方式改成全景声配置很快。
从一开始与导演聊这个故事,我就说,想要通过声音表现出这么一个情感的故事,要让观众沉浸在声音里。
我已经做了两部全景声电影,比较了解全景声的流程和方式,但那两部都是商业片。这几年也一直在关注全景声,基本去影院都是看全景声电影,不是的话一般就不去影院看了。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地心引力》、《罗马》,这种沉浸感对于一部文艺片的提升太多了,声音愈发凸显重要,所以一直就想找这么一个机会玩一次,疫情前有这么一次机会,但因为疫情项目暂停了,这次机会又来了。
同期录音中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对,这个聊起来有意思。大部分全景声电影都是后期来做的。过去的方法,同期录音时还是以台词为主,包括环境声的录制现在很多人还是去录立体声。这么说还想起来一个事儿,其实我恰恰就是从与杜杰合作的那部《静静的玛尼石》开始去录多声道的环境声,没记错的话当时是Dolby SR格式,前面三个通道,后面一个通道,在拍摄时我用了4只60按照这个摆位去录环境声,那会儿还特麻烦,只有2轨的DAT录音机,要两台一起用。
《谈情说爱》这个片子几乎全部都是同期录音,所以我必须在同期时就要录到那种沉浸感!就是全景声的环境声与台词是同时录制的。我带了很多设备,三台多轨录音机,两台Zoom的F8n,一台F6,包括微麦一共12个麦克,对于大片这也不算什么,但文艺片很少带这么多的。
Ambisonics+AB立体声环境声录制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我带了3只RODE的NTG3,1只NTG5,一只416,一只RODE的NT-SF1,三套莱克无线,4只DPA的微麦4660,两只B6微麦,最多同时录了14轨分轨声音,这还不算混音轨和32/24bit的备份轨道,可能把这些加起来能有24、5轨的样子。
全套设备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影片台词并不少,可以说一直贯穿着,传统的方法就是同期拍摄以录制台词为主,环境声分着录或者找素材,我一般都会自己录。然后在后期添加上环境及相关的音效、Foley等等,我们这个片子几乎全部是同期录音,包括敞篷吉普车的同期录音,人字桥的同期录音,都是很有特点的地方,这也很难几乎不可能在后期还原,我计划就是在同期时就要录到那种沉浸感!
具体到每一场根据会每场景的特点去录制。比如车戏,就几乎用上了所有的麦克,当然还有更多也可以用上但没有了。这次同期环境的主力就是用的RODE的Ambisonics麦克NT-SF1,它是需要录制四轨,可在后期调整位置角度,可分出单声道、立体声、5.1、7.1.4等格式。
RODE的NT-SF1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对,大部分场景同期环境的台词多少会有一点,这也是我在同期录音时担心的,后期在棚里听还挺好,也符合空间和声学特性,这个麦克是没有什么指向的,灵敏度也不如枪麦,所以不是很大,我感觉不是大问题。就是这样录进去的台词比例是不能控制的,当然目前还没有做那么细,还有待后期继续去尝试。
Ambisonics录音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李哲:车戏很多,大概前前后后拍摄花了4天多,快一半时间了。影片是从车戏开始的,是重点。车戏的场景是在一个国家自然保护区的盘山路拍的,但这个车还不是普通的轿车SUV之类,是敞篷牧马人吉普车!
导演提前去采景,等大部队到了当地,导演在开拍前特意带我感受了一下敞篷车的声音,除了一路声音一直在变化,开快了还有风吹在耳朵的噗噗声。我知道车戏很难录,很多时候拍摄车戏的对白都是后期ADR的,更不要说是敞篷车,还是全景声,所以这次也算一次实验。
导演对车戏也特别重视操心,因为车戏不光声音不好搞,拍摄也是很复杂的,事先沟通时,导演计划用一辆普通皮卡车来做跟拍车,皮卡当然会方便拍摄。我一听这个情况,不行啊,同期录音的话,这会有很大问题,所以我强烈要求导演找两辆同样的牧马人JEEP,没想到整个昆明能供租赁的红色牧马人也只有一辆,最后又从别的地方去调,租金更是高得吓人。这两辆牧马人车可能是我们这个“小剧组”最大的开销了,我其实也很心疼的。
在拍摄时从声音角度去考虑的有几个重点,一是台词,二是沉浸感,三是通过声音来表现情感,四是在后期时我需要什么同期以外的声音。
敞篷车的声音特点就是一路的环境声都在变化,特别是在这个盘山路,几乎转个弯声音就有变化很大,而且那里云过的很快,有太阳没太阳,下小雨声音都不一样,我们的时间又很紧张,除了同期去录制的这种方式对这部影片来说没有更好的方式。现在录音机这么小、这么多轨,底噪什么的都比以前好了,而且还便宜,才可能支持这样的录音,以前是不可能的。
车戏的拍摄和录音
来源:《谈情说爱》剧组
最后感谢《谈情说爱》剧组及导演杜杰的授权,感谢SONY中国李超宇提供图片及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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