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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最佳声音《利益区域》声音制作与同期录音

这部耗时十年制作的二战集中营电影《利益区域(The Zone of Interest)》因其对人性暴行的最冷酷描绘而赢得赞誉。它在今年横扫各大奖项,拿下了奥斯卡最佳声音与最佳国际电影两项大奖奥斯卡获奖公布 利益区域获得最佳声音。因为影片中很多震撼你我观众的力量来自于声音听觉,而非视觉,是我们他们你们所听到的,而非所看到的。

 

有关《利益区域》相关内容,可查看,或者访问同期录音网23-24颁奖季专题:

 

先看A24的“幕后制作特辑”视频:

 

影片以黑屏开场。在令人不安的几分钟内,没有画面,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非和声声浪,最终逐渐消失。这是影片对声音将多么重要的第一个暗示。

 

“我希望观众意识到他们正在沉浸其中,”导演Jonathan Glazer在接受《滚石》杂志采访时说,“这是在你用眼睛去看你即将看到的东西之前,先调整你的耳朵的一种方式。”

 

 

随后出现的画面是令人愉快的,展现了一个年轻的德国家庭在田园环境中度过一天,为电影的其余部分定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基调。通过影片传达给观众的是,这个家庭由历史上实际真实的纳粹指挥官Rudolf Höss、他的妻子Hedwig和他们的五个孩子组成,而他们庄严美好的家园和妻子最爱的“天堂花园”紧挨着奥斯维辛死亡营的围墙。纳粹分子Höss正在策划和监督毒气室的建造,这以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些毒气室杀死了近一百万犹太人,而毒气室挨着他们的家,只有围墙分割。

 

 

此后,电影分裂成两部分。正如导演Glazer所解释的:“有你看到的电影,也有你听到的电影。”虽然视觉元素——Glazer向《卫报》描述为“纳粹家中的老大哥”——主要关注于家中日常的琐事,纳粹分子及家属们对隔壁的暴行漠不关心甚至开玩笑,但声音在影片里却讲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不同故事。

 

“在声音方面,我们故意保持模糊,”声音设计及声音总监Burn说,“那是尖叫还是火车汽笛声?还是家里的婴儿声?根据当时的心情,你可能会在不同场合听到不同的声音。你的思绪开始飘走,开始根据自己的集体心理意象和知识在脑海中描绘画面。”

 

一开始的计划

 

导演Glazer在与声音总监Burn合作过《皮囊之下(Under the Skin)》后再次找到他时,他非常坚定这部电影不应该是关于什么的:

 

“导演Jonathan对我说:‘对我来说是强制性的,我不想展示人们已经见过的画面,那没有意义。所以声音是我们呈现[暴行]的方式。’”Burn说,“直到进入到声音后期制作阶段,我们才意识到,要表现这个历史,声音必须是一种相当全面、持久的力量。”

 

Johnnie Burn

 

Burn——还参与了《 不(Nope)》和《可怜的东西(Poor Things)》的声音设计(23-24年另一部在戛纳、奥斯卡等强力获奖的影片)——加入制作团队时感受到了压力。他说:

 

“一方面,我深感有责任准确代表纳粹大屠杀的受害者和幸存者;另一方面,我绝对要确保电影的声音效果呈现。”

 

这部电影的配乐由Mica Levi创作——她也负责格拉泽上一部电影《皮囊之下》的配乐——但配乐的使用相当节制;相反,非音乐的声音设计最为突出,它重现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声音,主要由声音总监与声音设计Johnnie Burn来创作,由Tarn Willers混音。我们听到纳粹人Höss一家忙于日常事务时从营墙后面传来的声音,与电影的主题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有囚犯们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警卫们侮辱性的叫喊声,还有枪声。还有我们所知道的毒气室和不停运转的火葬场的令人不安的机械轰鸣声。暴力和谋杀都没有在屏幕上呈现,留给观众想象去填补真正发生的可怕空白。

 

Rudolf Höss日常开会场景稀松平常——但恐怖能听到

 

如果Höss家庭生活的部分被设定为扭曲的幻想(Burn回忆说,拍摄这些家庭场景的剧组成员问导演Glazer:“你什么时候拍那些不好的事情,这是一部关于大屠杀的电影吗?”),那么声音将揭示故事的真相。接下来是艰苦的研究工作,以便能够实现Burn和Glazer对这“两部”电影的设想。

 

声音的起点是所有基础的东西,比如确保摩托车的声音是那个时代的,以及鸟类和蜜蜂的声音符合季节和地点。Burn阅读了许多奥斯维辛幸存者的证词,并访问了波兰集中营遗址上的奥斯维辛-比尔克瑙州立博物馆中未发表的声明和文件。

 

“其中很多直接提到了声音,”他说,“人们提到了电网的声音,有管弦乐队在演奏;木屐的声音。”然而,他说,除此之外,证词中还包含了许多关于谋杀和酷刑的生动描述,Burn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出这些声音——比如警卫的喊声、鞭子的噼啪声或枪声。

 

 

作为他为这部电影创建的音效库的一部分, Burn需要进行大量的实地录音,这些录音需要能够传递出可信的恐怖印象。然而,他解释说:

 

“如果我对某人说:“表现得好像你快死了,或者假装你被子弹击中了”,如果我在这样一部类似纪录片的电影声音中加入了任何僵硬的表演,那听起来会非常不对劲。所以我们尝试找到现实中真实发生的事情,并记录下来,然后重新利用它们。”

 

“所以例如,当时到达集中营的很多人都是法国人,因为火车是从那里来的。

 

大约22年在巴黎发生了抗议和骚乱。因此,我和我的录音团队去了巴黎,带着隐藏的麦克风混入人群,录下了人们的呼喊声。为了描绘警卫们醉醺醺的夜间狂欢,我们去了汉堡的里佩尔巴赫街,录下了喝醉的、叫喊的德国人的声音。”

 

 

判断剪辑

 

Burn花了一年半的时间进行声音剪辑,将声音与画面匹配。他是否担心过声音太过恐怖?

 

“绝对是的,”声音总监Burn说,“如何把握声音的程度是一个艰难的界限,花了大约三到四个月的时间来校准它的隐忍和起伏。但每次如果我们想判断一个小时左右的内容,就必须从头开始看电影。肯定有时候我们的声音太多了,我们大约在电影结束前两三个月才引入了集中营机器的持续声音,但我们发现它成为了一个很好的简写,可以代替我们拥有的许多其他可怕的声音,它允许我们去掉任何那些过于耸人听闻戏剧性的东西。”

 

 

在这时由Levi创作的完整配乐也被大量删减,原本想在自然主义声音之上加入更多抽象声音的想法也被放弃,除了在几个超现实、梦幻般的黑白场景中,一个小女孩为囚犯藏水果等等。这是因为考虑到电影声音的纪录片性质,“我们觉得那样戏剧性的去做就像是在说它并没有真正发生过,”Burn说。

 

通过声音创造真正令人不安的观看体验在电影史上显而易见。想想《2001太空漫游(2001: A Space Odyssey)》最后场景中宇航员鲍曼的氧气嘶嘶声和恐慌的呼吸声;或者《穆赫兰道(Mulholland Drive)》中餐馆场景的噩梦般的设置,神秘人物从墙后出现的跳跃式惊吓似乎将周围的声音吸入了真空。Burn引用了另一位David Lynch的电影《橡皮头(Eraserhead)》,其中最具影响力和令人不适的声音设计之一是持续的嗡嗡声和不断变化和回响的音高,使观看变得真正令人困惑和不适。

 

还有一些电影中,平凡的日常噪音可以变得令人毛骨悚然,比如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No Country for Old Men)》,令人难忘的声音包括靴子在人行道上缓慢移动的声音,以及一扇吱吱作响的门在不受欢迎的揭示前慢慢打开的声音。同样,“正常”的声音在低保真恐怖经典《女巫布莱尔(The Blair Witch Project)》中也产生了可怕的效果。在关于一个跑步者在白天穿过公园的电影中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和脚下的树叶沙沙声不会引起恐慌,但在一个原始伪纪录片式的鬼故事中,这种声音会让观众感到真正处于黑暗中。这种声音会让想象力疯狂地运转。

 

 

声音确实能真正让我们感到不安,而且它的效果在某些方面比我们所看到的更直接,正如Burn所解释的那样。

 

“声音描绘了一幅对你如此个人的画面,它以一种更贴近你的潜意识和边缘系统的方式来做这件事,”声音总监说,“它不是你可以像画面那样轻易合理化的东西,这会让你感到不适,因为你可能更容易地欺骗某人的眼睛,而不是他们的耳朵。”

 

Burn补充说:“眼睛的反应比耳朵慢。大脑处理声音的方式——当它进入脑干时——你可以对声音产生即时反应,远在你有时间理性处理它之前,而这种反应真的会让你吓得要命。”

 

《利益区域》的观众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关于电影声音的影响,称其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般的”和“令人心碎的”。有人评论说:“我真心觉得他们应该在《利益区域》画面上加上触发警告,针对声音设计。”电影结束时,观众通常会在震撼和震惊的沉默中坐着,随着Levi创作的结尾音乐——合唱团的哀号声逐渐增强——播放。

 

这是一部令人难以忍受的电影,Burn和几个人在电影的后期制作方面工作了几年,放置了所有可怕的东西,他们自己的心理也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这很难,”声音总监说,“我们中有几个人在电影后期制作方面工作,负责将所有可怕的东西拼接在一起,我们都受到了一些影响,我们都很低落。那是一个可怕的世界,不是我真正想再经历一次的事情。”

 

看完电影后,我反思了自己是如何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对声音变得麻木,或部分屏蔽它们的。Burn说这是一种常见的反应。“我也经历过——正因为如此,电影中的声音实际上会随着电影的进行而逐渐变大,因为我们调低了它们。这真的很奇怪,作为一个人,你最终会想,‘那只是另一个尖叫,我可以把它调低,没关系’。”

 

Burn补充说,这一事实本身就是对整部电影的尖锐和令人不安的隐喻:“这就是导演想说的,我们都在这条滑向麻木不仁的斜坡上。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人类对其他人所做的事情,所以让我们试着消除这种暴力。”

 

 

同期录音面临的挑战

 

是的,《利益区域》还有大量的同期录音,往往是贴合画面的。在拍摄期间,导演Glazer坚持打造一个沉浸式的拍摄场景,这给同期录音师Tarn Willers和声音部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Jonathan Glazer希望演员们完全置身于电影的世界中,拍摄现场不能出现任何与电影拍摄相关的东西,”Tarn Willers解释说。“我们在主拍摄场地里隐藏了10台摄像机。演员们有很多是即兴发挥。他们没有固定的位置标记,也没有固定的台词。我必须在秘密的地点进行监看和监听,通过厚厚的混凝土墙以及户外的花园,保证声音可听见和清晰度。拍摄场地完全还原真实场景,拍摄期间除了演员外,其他人都不得进入,所以,现场并没有话筒员。我们不能有射频信号不佳或声音丢失的问题,因为一旦出现问题,我们也不被允许进入拍摄场地进行设备检查。很多时候,演员们也并不知道摄影机的具体位置。因此,我们必须保证每个声音的声音品质。”

 

为了实现高质量的声音录制,同期录音师Tarn Willers与声音总监Johnnie Burn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无线麦克风设备。“我们在演员身上放置了无线麦克风,并在拍摄场地内和花园的几个关键位置放置了固定麦克风。

 

我使用了Lectrosonic的SMB和SMDB发射机。我还为一些固定Plant麦克风配备了HMa发射机。我的SRb接收器安装在Octopack中。

 

在拍摄场地外的花园墙边上,我们设置了一个伪装成警卫室的集装箱。那个集装箱里有我、包括我的接收器的所有录音设备、导演Jonathan Glazer和他的监视器,以及视频拍摄设备。”

 

 

在由麦克风组成的这一整套系统中,演员们有时会进行长时间边走边对白的表演。“例如,”同期录音师Tarn Willers说,“从卧室走下楼梯,穿过厨房,走到花园里。”

 

好在现在的数字无线技术比以往都要强大,几乎始终能接收到清晰、无中断、无干扰的音频,Tarn Willers简洁地回答:“是的,整个系统设置非常有效。它必须如此。”

 

 

在一个家庭独木舟旅行的场景中,Tarn Willers把他的SMB放置在离水面非常近的位置,这是其他混音师不敢轻易尝试的。“在独木舟内部的边缘,有一个狭小的空间可以隐藏设备。

 

“我在SMB发射器上放置了五个麦克风。虽然防水包会更安全一些,但为了避免穿帮,我只是用保鲜膜把它们包了起来。尽管拍完我们马上检查,有一点水渗了进去,但整个拍摄过程中发射机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有些麦克风由于拍摄过程中的碰撞损坏了,但发射机完好无损。”

 

 

对于导演Jonathan Glazer以及整个演员团队、声音和后期制作团队来说,Tarn Willers和无线设备技术的可靠性得到了充分的证明,整部电影中几乎没有使用任何ADR就证明了这一点。

 

“没有音频或技术原因的问题,我们不需要使用ADR,”同期录音师Tarn Willers说。“可能出于剧情需要添加了几句台词,但仅此而已。观众在电影院里听到的台词,都是演员们在拍摄现场的真实声音。”

 

所以,声音总监、声音设计、终混师于一身的Burn把最重要的工作伙伴-同期录音师Tarn Willers带上了奥斯卡颁奖台,这是对一位同期录音师最大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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