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尔克》气势宏大的声音背后
原文来自:A Sound Effect,原作者:Jennifer Walden,编译:於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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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的二战题材大片《敦刻尔克 Dunkirk》昨天已经正式登陆国内各大院线了,你为它贡献票房了吗?有人说这可能是诺兰迄今为止最好的一部电影,也有很多国外已经观赏过的小伙伴抱怨声音太大,这到底是怎样的一部片子呢?
为了营造战争的紧迫感,诺兰再次打破常规,不仅采用非线性的叙事风格,而且在近2个小时的《敦刻尔克》正片中将对白的数量压缩到最低,即使是主演汤姆•哈迪也才只有十几句台词,这种非传统的套路很符合他的风格。可能有人要问了,既然对白这么少,那么整部片子的声音部分是靠什么支撑起来的呢?除了作曲家Hans Zimmer的天才配乐,剩余的功劳恐怕就应该属于该片声音编辑总监/音效设计指导Richard King了吧!接下来,我们就听一听他是怎么说的。
《敦刻尔克》是一部很成功的商业电影,视听效果皆令人惊叹。是怎样的机缘巧合使你参与到它的制作中来的?
Richard:我真的很为这部电影感到骄傲,无论是从视觉效果还是听觉效果上。我们声音部门的工作就是用声音来塑造人物形象乃至整部影片的风格,在《敦刻尔克》中我们确实做到了。
我曾经和诺兰导演合作过六部电影,与他也算是老相识了,当他带着剧本来找我并谈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入这个剧组。导演他们远赴欧洲拍摄期间,我试着在音效方面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先一步的创作,待拍摄完成后又花了大概八个月的时间做声音后期。
导演诺兰对声音的设想是怎样的?他打算如何利用声音来讲述整个故事?
Richard:首先,我们的目标是让声音变得激动人心,让观众发自内心地感觉到慷慨激昂。我们想让观众置身于空旷的海滩上,置身于狭窄的船舱内,甚至是炮火纷飞的前沿,我们希望用声音将他们代入到电影拟真的场景中。除了试图让所有的地点和场景尽可能的直观、鲜明,我们还着重考虑了声场问题,希望为战争题材的电影提供一种全新的声音呈现方式,而不是一味地墨守成规。
我受到了几本书的启发,尤其是Joshua Levine的《敦刻尔克之声》,他通过亲历者的真实叙述多角度呈现了当时战场的情况。亲历者们经常会对某些事物的声音做新颖而有趣的主观描述,例如炸弹爆炸、船只沉没、德国斯图卡轰炸机俯冲轰炸的警笛声等,这些新奇的描述成为了我们进行声音创作的重要参考。
这些描述令人振奋,因为它们不仅仅是真实的,而且提供了对声音的全新见解和视角。我们想要用声音准确还原历史战场的残酷,同时添加一点儿令人激动、兴奋的元素。导演对于声音的设想几乎就是来源于这些第一手的资料,实际操作时也与此十分接近,毕竟由真实叙述而激发灵感要远好于其他方式。
当德国战机首次对海滩实施轰炸攻击时,飞机俯冲而来的那种尖啸声令人震撼,这声音是怎样创作出来的呢?
Richard:这种声音是专门针对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而设计的,在它的机身设计上有警笛装置。这是一种带有螺旋桨的空气驱动式警报器,当飞机几乎是垂直俯冲下来时飞行员会进行一些制动操作,此时警笛上的螺旋桨会迎风急速旋转,继而传动产生一种尖啸声。对于大多士兵来说这就是一种噩梦般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幽灵的怒号。这是一种有效的非常规武器,可以迅速瓦解对手的心理防线,德国人将它用在飞机上是不无道理的,大量幸存下来的亲历者多年以后对此仍记忆犹新。
我最喜欢的事就是记录下真实的声音,因为通常这对于影视剧的声音创作来说是最好的素材。但目前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一架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甚至连设计图纸之类的资料都在战后被盟军摧毁了,以防止未来德国法西斯主义者的再次崛起。在战争爆发以前,有一些斯图卡式轰炸机的历史记录,这些声音存在于前后几代人的影像资料中,被循环用在电影和电视节目中。尽管这段录音是战前的,可能是由某一位德国新闻记者录制并用作政治宣传,但经过广泛的传播与运用,已经被大多数人所熟知。
对于这个原始的声音版本我是持赞同态度的,但我更希望做出一个高保真度的版本。我希望我们做的声音具有同样的强度,和真实的声音只有细微差别甚至是无差别。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首先我们要弄清楚它是如何发声的。我尝试在一个30加仑容积的钢鼓里放置了一个电动警报器,并在它上面夹了共鸣器,将它带进沙漠里模拟海滩的环境记录下声音。录音中混杂着警笛的回声,无形中增加了它的层次感、空间感。
Richard King模拟录制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的警笛声
我们把这些录音带回到演播室,对它进行修剪以符合画面中飞机攻击时的状态,与其他声音同时营造出紧张的气氛。我们添加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儿失真了,好像太大了以至于给人一种要撕裂空气的感觉,但这是一种自然的扭曲而非过载状态,与预期的效果是比较符合的。
我们想要用一种听起来很原始的方式来演绎轰炸机的声音变化,随着它的不断接近,声音也越来也强烈,给人带来的心理冲击不断跃上新的高度。海滩轰炸这一段,战机的警笛声如此之大、如此密集,以至于完全湮灭了俯冲时飞机轰鸣的引擎声。我们创作的这个版本几乎就是纯音乐化的,但是仍然需要“死亡从天而降”的那种感觉,就像影视剧中人群遭受翼龙袭击时的那种惊恐。
《敦刻尔克》中有很多关于水的描绘,例如巨浪拍击船只、鱼雷击中目标导致海水倒灌进船舱以及海滩上搁浅的拖网渔船被海水灌注等,甚是还有一些被袭击者在水底挣扎尖叫的瞬间。针对这些不同场景中的水声,你采取了怎样的创作手法呢?
Richard:我们记录下了大量的水下尖叫声以及消防水龙的声音用作剧中海水倒灌的混音素材。除此之外,我们还录制了花园浇水用软管汩汩的水流声,将它用来模拟海水涌进拖网渔船时士兵试图用手指堵住漏洞透水的声音。实录的水浪冲击声也被用作海浪拍击船只时的拟音。
同样的,我们也捕捉了船只的声音,它们在海面上迎风而来的破浪声和轰鸣的引擎声悉数被收纳。我们在欧洲搜寻船只,尽量找到上世纪30年代欧洲普遍使用的那种老式柴油船,最大限度还原当时的声音。在美国,战前的大多数船只都是装配的汽油发动机,与我们想要的小型柴油发动机的声音差别太大,我们不得不放弃就近取材的计划,最终分别在瑞典、芬兰和英国捕捉到了理想的声音。
除了这些,我们还在一艘目前已经成为战争纪念的已退役的英国军舰上录制了一段循环声,用作船只被鱼雷击中前在海上航行的环境音。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个声音对于英国人来说既熟悉又重要,是他们历史上一个值得骄傲的时刻的代表,彰显了他们不畏艰险也要救出4万名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士兵的坚定决心。这是对英国人的勇气和决心的证明,也是我们对历史必须的尊重。
海滩营救的故事中有一段是关于几名士兵躲在搁浅的渔船里等待涨潮后乘船脱困的场景,德国士兵发现后开始了猛烈发的攻击,子弹迎面而来的那种恐惧以及压迫感极为真切,你能讲一讲这个场景的声音创作吗?
Richard:我们用枪械射击金属片的声音模拟子弹撞击搁浅渔船船体的声音,同时在武器上使用了消声器来减弱这个声音。我们的目标就是尽可能让子弹的冲击声令人吃惊,增强画面的代入感。导演诺兰亲自操刀设计了这个场景,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整体的效果。即使在看过数百遍这部电影之后,我仍然会被这个场景的声音所震撼。
子弹击穿金属船体后紧接着就是海水的涌入,我在华纳兄弟公司的混录棚内做了这些声音。随着海水涌入量的不断增加,船舱透水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涌入的水从最初的涓涓细流变成了强劲的水雾。这是一种节奏很不和谐的声音,涌入的水不断填充船舱,未被淹没的空间越来越狭窄,变相的也引起了混响的差异,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近,完全营造出了那种即将溺水的垂死挣扎感。
在《敦刻尔克》的声音创作中,你最自豪的是什么?
Richard:我为这部电影的整体声音感到骄傲。这是一部很棒的电影,我认为我们真的已经竭尽所能去重新思考每一种情况,而不是单纯地照搬以往战争电影的声音创作手法。我们试图创造一些惊人的瞬间,因为这部电影剪辑快、场景短,每个独立的故事都有自己的特色,所以每个镜头都有不一样声音,我们需要将这些无缝地衔接在一起,通过一瞬间的声音将观众拉进故事中来。这就是我们想让观众感受到的。
我们希望他们觉得这不是一部历史电影,而是此时此刻真真切切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我们不仅想让它看起来像是一部好电影,更希望听起来也是如此,我觉得我们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