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 《漫长的季节》,你不知道那些声音秘密
【回顾】 《漫长的季节》,你不知道那些声音秘密
原创 同期录音网 locationsound同期录音网 2023-05-30 16:35 发表于北京由电影声音研学中心主办,同期录音网&叮咚音频联合主办,“DEITY谛听麦克风”冠名的电影声音幕后谈天现场活动——
“DEITY录音师对谈”第五期,圆满结束。

张楠老师(前排左三)陈冬虤老师(前排左四)李哲老师(前排左五)
本期“DEITY 录音师对谈”活动,邀请了张楠老师和陈冬虤老师——豆瓣高分网剧《漫长的季节》声音指导。

主持人李哲老师同两位老师一起,和我们聊了关于网剧《漫长的季节》声音制作的幕后花絮故事。

李哲老师
在导演辛爽的高标准严要求下,剧集在声音设计上安排了很多带有隐喻的声音细节,和很多给剧情增添色彩的小巧思。
下面,就和小编一起走进这个“漫长的季节”。
Q & A
李哲:咱们就从基本的情况开始,和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这部剧拍摄周期的整体情况吧,比如前期拍了多长时间、混录阶段是什么样的?
张楠:我们在2021年9月份开始筹备,再是看景。这是一个东北题材,但是导演想要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因为在大家平时的认知里东北影视剧都是灰蒙蒙的,下着大雪。导演就是东北人,他希望《漫长》这部戏能让大家看到一个明亮的东北,是有阳光和一些特别通透的东西,所以这回把景定在了云南。

张楠老师
11月开机,前期拍到了3月份,其实时间还挺长的,拍了107天。3月份杀青,定剪是8月份,然后给到咱们画面,所以8月份就开始声音制作了,所有工作一直持续到网剧上线的前一天。
陈冬虤:8月给到声音这边,9月底10月初,导演就开始跟我们一起预混,一起做声音设计了,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六七个月吧。

陈冬虤老师
李哲:等于导演全程一直跟着,预混终混。
陈冬虤:对,这个戏也是我做声音制作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基本声音后期全程都跟导演在一起弄的戏。其实自己做后期,好多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不能按照理想的方式做声音,这次全程我们三个人一起,让我们体验了一次踏踏实实做声音的感觉,特别好。
张楠:虽然说12集做了7个月,我觉得没有一天是耽误的。我跟冬虤一起先把这集过一遍,导演就来参与预混,然后再一集一集往后推,来来回回好几轮。

导演 辛爽
而且我觉得声音设计各个阶段跨度挺大的,有时候做到中间阶段,你会觉得你的想法跟初衷,跟之前不一样。
比如桦林那座城市,咱们做的声音,主基调是挺安静的,90年以后的那个年代,开始我们做的是一些声音挺躁动的环境,但是最后就觉得那是工业后期的一个城市,有一种落寞感,就把前做的东西拿掉了。但也不能说之前做就白费了,其实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李哲:所有的场景都是在云南拍的吗?
张楠:基本上都是在云南。
李哲:剧中废弃的工厂、铁路什么的也都是在云南拍的?
张楠:对。昆钢也有在生产。
因为在现场拍摄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时间让你去录一些完美有用的环境,看景时候就有大量的时间,就能录好多有用的环境声,我们这回后期用的好多都是看景时收录的。
陈冬虤:为什么大家能感受到那个地方的声音,跟这个画面很贴,就是因为大多数环境和音效也都是同期收录的。

《漫长的季节》云南取景
李哲:《隐秘的角落》这部剧是你们和辛爽导演第二次合作?
张楠:对,这是第二部剧。
陈冬虤 :这个片子我感觉是导演、制片人,在对我们的时间要求上,宽容度特别好。
李哲:但从平台来讲,它肯定有一个卡死的日期。
张楠:就是辛爽导演比较任性。
李哲:为了(声音制作)护犊子。
陈冬虤:《隐秘的角落》混录还挺赶的。
张楠:做完《隐秘》的经验就是,我们最后不想那么赶着做片子,因为剧和电影可能不太一样,剧牵扯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
12集的量,实际上是在17集左右,有一集还是1小时40分钟,那一集就是一部电影的体量,如果说咱就一天混录一集,基本上就干不了什么具体的事了,所以只能把这些工作都往前提,最后在混录时候,我们就比较游刃有余了。

网剧《隐秘的角落》
李哲:这部戏应该做的是全景声,是吧?
陈冬虤:没有,这部戏做的是腾讯5.1的,声音跟咱们在手机上看,还是差别挺大的。
陈冬虤:我们在棚里混录的时候,可能听到的声音比较饱满,频率比较丰富,手机上就听不到很多细节。我们做的那些声音的那些点,就很轻微的很小的点,或者一些环境变化,用手机听的话,戴耳机听可能还可以,但是你要拿手机外放,可能听不太出来。
李哲:咱们就接着说同期声,同期声用的比例有多少?
陈冬虤:除了一些修改,同期声基本上用90%多。
张楠:有一个人物还是全纯配的,就是卢文仲。他本身不是一个母语说粤语的人,拍摄的时候没觉得,到了后期的时候就觉得同期的粤语不是很自然。
我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卢文仲人物的声音是饰演傅卫军的演员蒋奇明配出来的。
李哲:我是用手机看的,也是压根儿就没听出来。
李哲:正好有人问,给聋哑人傅卫军录同期的时候戴不戴无线?
张楠:还真戴了。
陈冬虤:傅卫军在录像厅被打那场戏,他所有疼痛的喊叫,求饶,都是同期声,那个打他的人还说哑巴要说话了,就那种想说话确说不出来的声音,再配音很难配出来的。
张楠:聋哑人的气息挺重要的。

《漫长的季节》傅卫军
李哲:同期用了什么设备?
张楠:用的是SOUND DEVICES888录音机,然后话筒是用的DPA的4017,无线系统是两套wisycom的mcr54+mtp40s。
我还带了DEITY之前那款2.4g可自录的无线,有一些场景确实用上了,因为在现场拍摄车戏,它会有一个车距,车要从特别老远开过来,我那信号就不够了,DEITY就用上了,可以自录。麦头用的都是舒尔的TL47,已经用了两三部戏了,声音也很好。
李哲:现在有人问了,降噪是怎么做的,无线高频是怎么修的?用工具修还是手动修?
陈冬虤:现在的插件是挺好用的,简单快速高效,但是如果用那种学习类的降噪软件,降出来的声音会不太好听,它会损失掉很多你不想去掉的频率。所以我们还是用笨办法,手动去扫频,听到不喜欢的频率把q值调小,精准去掉该频率的声音,我还记得这次同期主要是1500左右和2800左右,经常会有刺耳的声音,这些频率会和台词的频率有一些重合,所以用AI降噪还是会伤害台词的。
李哲:毕竟这个片子还是讲东北故事,在云南拍摄它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差别,这方面做了什么工作?
张楠:我们后期又找了东北的一些素材,包括去东北录饭馆吃饭这类的声音,我们后期的配音演员全都要求是东北人。

《漫长的季节》东北饭馆
李哲:网上还是在问有没有贴无线的技巧?每一期都是
张楠:贴无线的技巧,我觉得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比如说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衣服是什么材质。现在基本上贴无线,都是用各种防蹭贴,结合演员的实际情况,有的需要从皮肤上就开始贴,有的是在衣服上,有的是从领带穿过去,头朝下躺在领带里面。
我们这回有一个演员的衣服就解决不了,他的衣服是一个的确良的衬衫,外面套着毛衣。第一天拍无线话筒就很蹭,特别头疼,当天就调了三四次。比如贴毛衣外头,放衬衫里面,就是怎么试都觉得不好。
我和造型田壮壮老师沟通这个问题,他说那这么着吧,我把衣服给你剪了,他把露在外面的领带给我留着了,把肚子这块的衣服给剪了,外面包着一挡就好很多了,很感谢田老师。
李哲:无线的问题不一定非得是粘无线的问题,你要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解决都可以。
张楠:但我们有一场戏,就是马德胜跳舞那场戏,他们全穿着跳拉丁的衣服,衣服全是透的,当时我一看也吓一跳,后来是想了办法,从腰这儿贴,线就从后背出来,找那种缝合的线把它挡住。有好多方法,但我觉还是得跟服装聊。

《漫长的季节》马德胜
李哲:如果从录音角度觉得很顺,其实等于每个部门互相的合作也都很顺,如果你觉得别扭,那么它的各个层次、各个角度、每条线其实都别扭。所以所有部门都是朝着同一个核心目标去努力很重要。
张楠:我想起来拍游戏厅那场戏,美术提前就问我,说咱要现场游戏机声吗?我说不要。他就把所有游戏机的喇叭给拔了,但是有一台打鱼机怎么都打不开拆不掉,所有都拆了,就这一个有声儿,咱们这场台词就废了,对吧?

《漫长的季节》游戏厅场景
后来我就跟摄影指导商量,我说咱能不能不开这个机器,摄影指导晁老师也是老同学,他想了想让特效老师把机器的屏幕贴绿,最终游戏机的画面和影子是特效做出来的,如果这台机器开了,拆的那些喇叭就白拆了。也很感谢晁老师对声音部门的支持理解。
李哲:所以说还真得聊(录音师对谈活动很重要),要不然咱们普通看一个片儿,哪儿知道背后这么多事儿啊。如果这个片子每一场戏都差那么一点点,一共12集,每集1个多小时,那就是15个小时的片子了,那得多少场戏,差一点点的累积到最后声音是不是差就很多了。所以说声音制作结果好不好,其实每个细节都得抠。
李哲:直播间还是有同学问,用的什么设备、比例。
我觉得这种基础问题浪费这么多时间没必要,而且你们一个一个地问,不如来上我们这的课,这些课上其实都讲。今天就不在这儿说这些一般性问题了,咱们尽量说针对这部影片针对两位老师的问题。
李哲:声音制作中有遇见过什么困难吗?
陈冬虤:基本没有什么困难,原来觉得有困难大多数也是碍于时间不够久,各种催促使得不能安静下来思考,这次充足的时间给了我们很多创作的灵感和空间,我们遇到拿不准的地方也不会盲目地去做,都先停下来,大家交流交流,彼此交换下意见,然后再按照讨论出的最佳方案去制作。
李哲:还是要交流要互相沟通,有点火花碰出来。一个人在那钻牛角尖,有时候就会卡那出不来了。
李哲:这部剧它是有两条两个年代的线,它是穿插的蒙太奇剪辑的对吧?每集都有过去跟现在,在场景过渡这方面,整体的声音设计是怎么考虑的?
陈冬虤:导演提出了一个点,他觉得在2016年,可能环境声会有点“闷”。我们当时听素材的时候,发现昆明车辆交通的声音挺大的。但是导演想用声音表现出一个没落的东北工业城市,想让我们尽量把声音做得,显得有些落寞感。

《漫长的季节》2016年场景
后来我看观众评论,他们也会说,怎么第一集的环境声那么小,都快没有了。其实不是“没有了”,而是我们刻意去做了一个2016年和1997年背景声音的区分。1997年虽然街上没有那么多车,但是它会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漫长的季节》1997年场景
陈冬虤:我们在做打架的戏的时候,先照着常规的风格做了一下。之后导演让我们参考一个日本电影《错乱的一代》,他觉得这个电影里打斗的声音特别好,他们打在肉上的声音是偏脆的。
原来咱们做的所有的打斗戏,比如《叶问》,我们能看到,那些打斗声音都特别的壮,显得他打得特别狠,但其实在现实生活当中,你要是打过架的话就知道,是出不来那样的声儿的。如果你的衣服穿得特别厚,就能出得来那种类似声儿;但如果要是往脸上打,它的声音应该是脆的。

《漫长的季节》傅卫军被打场景
那个片子你看完了就会觉得他打的每一下都特别疼。我和张楠就开始商量,琢磨怎么样能做出来这种声音。我们去买了块肉,往肉上打,包括去拿衣服垫着打,拿棍子去试。
张楠:我们做了很多尝试。导演在审美上给了一个不一样的思路,倒也没有说重就不对,脆的就好,就感觉这个可能有点意思,就不一样。打脸那场戏,是我们买了一块带皮猪肉录的。
陈冬虤:这个戏大体的感觉是想还原一个真实感。如果是录打头声音的话,不能真往人脸上打,但当时楠哥就说,往我身上打两个狠的。
张楠:有一个打头的地儿,我说这个就用打我头的那条。做磕头的声音也是,我们在棚里找各种材料,拿脑袋试了好久。
陈冬虤:打头的声音其实是有一层头骨的声音,还有头发的声音,这种声音从素材里其实是很难找到合适的。
李哲:咱们这个片子声音的亮点体现在哪?
陈冬虤:这部片子我做声音的所有感觉就是,你现实中听到什么声音就是什么,我没有刻意去夸大。我只是完成了一个让观众觉得,自己可以信任这场戏的声音,就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声音,发生在观众生活身边的声音,要是太夸张了的话,就会让观众觉得假。
张楠:我的感觉和冬虤差不多,我觉得亮点就是,没有让人听出什么特别的亮点,这是我想达到的效果。别让人觉得这块的声音设计痕迹很重。
李哲:后期制作的时候会不会和导演产生分歧?
张楠:创作过程中肯定会有分歧。
陈冬虤:比如第一场戏,火车走完了,拖拉机来转场。我们纠结的是,要从声音变得特别静然后再起,还是说声音要拿火车去接那个拖拉机的声音。我们三个的观点不是特别一样,我两个方案都做。我们把那两个方案都听完了,然后三人投票决定。

《漫长的季节》火车场景
张楠:虽然是分歧,但是它是创作上的分歧,这种讨论其实是很幸福的。
对谈到这里,李哲老师打开了准备好的剧集卡段,请张楠和陈冬虤两位老师为大家讲解这些卡段当中的声音设计细节。我们来感受一下:
01
乒乓球和电箱音效设计
当时,此场景有两个声音设计方案,第一个是乒乓球+音乐,第二个是小露撞到电箱+音乐。
最终定下的版本是,乒乓球+音乐放进正片,小露撞电箱+音乐放进片尾音乐彩蛋。
乒乓球+音乐正片片段
网剧《漫长的季节》“乒乓球”声音设计幕后
网友听完表示:乒乓球音乐是国际大片级别的配乐。

电箱+音乐 片尾音乐彩蛋
网剧《漫长的季节》——第二集片尾声音彩蛋
但就是如此隐秘的声音设计,观众们还是听出来了。

02
沈墨黑化
沈墨打死嫣红的片段,两位老师在做声音设计时做了一番思考。请大家先看原片。
沈墨黑化片段
陈冬虤:这儿我们在做的时候,虽然说敲和打的声音做了,但是老觉得那个声音没那么狠,就是没有那么出来,没有让观众心里觉得那么“别扭”。
我们在想,人被杀的时候,你要想让观众觉得这个声音是很突出的。除了打声音以外,最关键的是这个被打的人能出来的声音。
张楠:因为你打一下人还没死。不是说打一下就晕了,倒地了以后,可能她还会有一些情感,比如特别害怕的这种叫声。

《漫长的季节》沈墨黑化场景
陈冬虤:打完了第一下,她先是疼,疼之后的第二反应就是就怕,感受到了你要杀我。所以我们在给人物配音的时候,就找了棚里的一个女孩。我就跟她说,你上来先喊一个特别疼的声音,然后再给配一个害怕的,向后躲向后缩的声音。
张楠:还有一个喉咙里有血的声儿。
陈冬虤:对。第一下疼,第二下怕。第三下的声音,她已经快断气了,但是还没完全断气,其实已经出不来声音了,所以又给配了一种卡喉咙的声音。要是观众能开着声音听的话,他能感觉到在画外的那个人,从很疼到很害怕到最后死亡的全过程。
张楠:所以有些时候做这类声音,不是说演员演到倒地就结束了,不会再出声儿了。其实是可以再去丰富一些画面之外的声音。
03
1997-2016年转场声音设计
剧中有一个片段,给王阳脸部镜头特写,从晴天变为雨天,以此作为过渡,串联起1997年和2016年两个场景。
王阳转场声音设计

先是阳光打在王阳脸上。

然后在背景声音中加入“叫卖”等群杂声。

再出现雨声。

最后过渡到2016年王响怀念王阳的剧情。
对谈尾声
李哲:咱们今天就到这儿。今天我们请了陈冬虤冬虤和张楠两位老师为大家做了一些声音指导,带来这么多细节的分享,特别感谢。
李哲:我为这次的对谈写了点话,表达一下我的感受:
这是一个时代大潮下的众生悲剧,轻幽默风格背后是黑暗的人性,以及人们对情感的执着。这一类型剧在国外其实是很流行的,有很多美剧英剧都是这种剧本。
但是国内这一两年也有了不少成功的案例,比如说《隐秘的角落》《亲爱的小孩》《平原上的摩西》《漫长的季节》,这4个片子有三部,都是两位老师做的。《漫长的季节》更是创下了8年来豆瓣评分最高分。
这些剧共同的风格就是,有点犯罪有点黑暗的,但实际上它描写了很多,讲的还是情感的亲情的东西,这些东西往往更能引起观众的共鸣,也希望两位老师能做出更多的这种高分剧。

另外,再次感谢“DEITY谛听”为我们提供支持!
“DEITY录音师对谈”系列活动,今年会加大举办频率,会有更多这种对谈形式的影片声音幕后制作现场分享,也希望各位以后能够继续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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